第八阅读 女性

水袖

作者:王方晨叔叔 字数:4.0 万字 姊妹易嫁的故事大致与嫉妒相关,对此,新老兼有的戏剧化场景已孜孜不倦地予以播撒许多了;但珠联璧合的寓意也可用于同胞姐妹身上,若不怎么会...

作者:王方晨叔叔

字数:4.0 万字

姊妹易嫁的故事大致与嫉妒相关,对此,新老兼有的戏剧化场景已孜孜不倦地予以播撒许多了;但珠联璧合的寓意也可用于同胞姐妹身上,若不怎么会出现“连襟”这种象喻姐妹关系的情感用词呢?单从服饰修辞上,即可以想象一下王方晨中篇小说《水袖》(《中国作家》2009年第7期)叙事意旨与题目命名之间,应当存在着某种相关性。
揣摩小说家题目的好处,在于他为何要讲述这个故事,如何讲述这个故事,讲述这个故事为何,云云。
首先,王方晨为何讲述这个故事?当然与两姐妹乃一母同胞相关,这既属于情感问题,其实也是女性关怀意识。除此外,这个故事背后隐藏着一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典故,而这个典故被裹挟着进入“由城入乡”的现代生活进程中时,自然就发生了语境意义上的链接,从而让小说家感觉到这个故事的悲剧性,足以发人深思,也令人堪忧。而且这种故事每天都在上演,且于现代讯息传播渠道中,俨然是真实比虚构更像是虚构。
对王方晨的这一点,我个人比较认可,至少当代诸多包括“女性作家”都没有耐心地去认真呈示出这个问题。
其次,如何来讲述这个故事?我认为王方晨的处理也十分到位,即姐姐的视角、声音为主,来“插足”、介入妹妹的婚姻生活,承受着远距离负罪、牵挂、嘱托和近距离打量、参与、佑护的诸多繁杂的空间转切,交叉跑动。读来琐细却又绰约。当叙述人与翠莲的视角平行的时候,我们都掩盖不住开头大波大澜一语成谶的某种先机,也遮挡不了结尾风平浪静、顺其自然的余绪躁动。这也意味着,隐含叙事视角流露出的焦虑和翠莲的焦虑其实一样多。多多益善,多而不赘。
第三,讲述这个故事为何?秀荷逐渐痴愚的状态,真让人感觉晦暗的祥林嫂死魂复燃。而这一切都又包含在一个小物件上——毛主席像章。姚金岁所信奉的这个男权符咒,仅仅成为秀荷的依赖靠山和救命稻草,最后又从其口袋里掉出,俨然形成了一个绝妙的反讽省略号。我认为王方晨潜在的叙事意图在于祛魅,他无意中就将俗世中人之丑恶和无信的心态呈露出来,打通了叙事层面与社会意义层的诸多共识、同步,从而具有了某种普遍性。
从叙事技法上,王方晨的小说注重细节。先看这一段:

翠莲随着往桌下扫一眼,见有几个发蔫的茄子和一绺老豆角。再打量一下屋子,四处摆的也都是秀荷在老家里用过的东西,那些结婚时置办的物件,好像一样没扔,都带了过来。

小说家必须对细节讲究雕凿,而这种雕凿的细活也最能看出小说家对生活的观察角度和提炼本领。茄子和豆角两种阴柔物件,在这里隐含的语义,恐怕与年老色衰、有心无力、遭受遗弃、气息奄奄相关。这又如同鲁迅对祥林嫂那根竹竿子的描述语言一样,令人过目不忘。祥林嫂绝对不会拄着拐杖或棍子。江浙一带,多的就是阴性竹竿子,且惟有经冻绽裂的竹竿子,才比坚硬的阳刚棍子更有立竿见影的画魂效果。
王方晨还注重以对话功能来推动叙事进程的推展。这篇小说大部分是由对话构成的,你可以忽略心理描写,也可以忽略外貌描写,更可以忽略环境描写。一旦你感觉只有对话才能凸显人的心理波动、才能显示人的性格、才能露出人的行为(言行一致或否)、才能修补男女性别鸿沟、才能酿造剧情演变时,其实我们已经感觉小说叙事的节奏一直在裹挟着人身不由己,防不胜防。
而正是这样,小说的诡秘力量才能伸展出来,漫溢出来,不知觉地就流荡着悲剧中常见的那种命运感。人的命运,其实无论女性也好,弱者也罢,不就是为对话构造成的么?对话,体现交往理性;对话,带有心理动机;对话建构障碍也疏通差异;对话决定人的地位和身份。悲剧本身是对话倾斜、断裂、错位、失效的结果,因为对话特别是男女、夫妻之间的对话,是人处身生活各场景状态中的基本表演仪式。
一旦失去对话意义,婚姻也就死了,灵魂也就死了,心死了,声音也死了。莲花焦愁、荷叶凋谢,自然也就是熄灭了两只联缀一起的水袖舞蹈甩脱出来的活力。水袖的绝舞曼妙,真不堪风霜刀剑严相逼啊。

《水袖》是在掘出那些埋在幽谧地下或陷于烟火中的黄脸瘦骨,并使之发出不平则鸣的啾啾之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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